下方的文章針對「房間里的大象」這個現象,有很深的反思,值得順著作者的思路,想想自己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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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無不盡 (房間里的大象,書評)
大一的時候輔導員找我談話,閒聊中他舉了個例子說,像魯迅韓寒這樣的人,他們成天寫文章鞭撻社會的醜惡黑暗,但實際上他們也只會說,從來不會做什麼,也做不了什麼。其用意無非是告訴我要少說話多做事。恕我心高氣傲,我當時就覺得輔導員雖然研究生畢業,實際上肚裡的貨也頂多就是他的廢物老師給灌輸的那麼點「妊娠哲理」,頂多「當代大學生」的水平。如今還要灌輸給我,實在噁心。況且,我也不是沒做事,我這不一直都在加強革命理論的學習麼。
且不論諸如魯迅韓寒們到底是不是只說不做或者說得多做得少,這種認為知識分子光說不做的觀點本身就是極其錯誤的。知識分子是一種身份,身份賦予了一定的責任,他們的責任就是講良心說真話。這種責任定然是與官員和政客的責任不同的,因為官員和政客是另外一種身份。輔導員的觀點可笑的地方就在於他非但不去問責有責任辦實事但只許了空頭支票的官員政客(比如某旅遊鞋濕人),反而指摘事說真話為天職的知識分子們光說不做。可能是因為知識分子比較文弱頭上背後也沒什麼人,好捏些吧;而官員政客們都膀大腰圓且手握重權,要捏他們說不定就得挨一記重拳。但縱使好捏,也不代表就有理由去捏他們;縱使難捏,也不代表就毫無底線地向其妥協。
怯懦者不敢問責於強權,不要緊,有人在幫你說公道話,他們是「魯迅」,他們是「韓寒」。但操蛋的是怯懦者竟然還去指責那些幫他們說話的人「光說不做」「就會攻擊黑暗面」這真是神奇得令人髮指!無怪說中國人賤。中國奴隸們深受奴役,竟然還見不得他人批判奴隸主,即使是為了奴隸的利益。若是內部有奴隸痛陳主人虐待奴隸的罪行,溫和的就會說我就覺得我活得挺好啊,你不要聽外邊的人胡說八道,他們就是想把我們中國滅瞭然後讓我們當奴隸。主人總是在進步的,你要相信將來奴隸的生活會改善的,若是沒有主人,我們還不知去哪裡做奴隸呢,要知道感恩;性子狂躁的便不會多說什麼,直接跳起腳來破口大罵,你這奴隸奸,你這叛徒,你這外國狗!甚至還要痛揍那人一頓才高興。
若是主人被外人說三道四,情形也類似。性子溫和的奴隸會說我主人也不容易,畢竟要管這麼多奴隸呢。我們奴隸國的事應該由我們全體奴隸自己決定(這話是最好玩的,奴隸國的事居然不是由奴隸主決定的!),外人不能干涉。性子狂躁的奴隸便跳起腳來,大罵關你屁事,老子就愛這個奴隸國,它怎麼樣老子都愛,你們外人不要想挑撥分裂趁虛而入搞和平演變!信不信老子打到你領土去!溫和的奴隸總是表現得對主人十分體貼,可主人是絲毫不會為之動容的,相反,動容的倒一直是奴隸,為了奴隸主賜予的一點恩惠;狂躁的奴隸總是一副恨不得掙脫枷鎖同攻擊主人者拚個你死我活的架勢,可主人是不會讓其掙脫枷鎖去拚命的,一旦嘗到了自由的快感,奴隸們就會找主人拚命了。所以主人一般都是用鏈子拴著奴隸,讓奴隸為其辯護同時朝批評者狂吼以顯示中國奴隸的偉大力量。
好在這個國家並不是所有人都甘於為奴的,異見還是頑強地存活著,並且一直在竭力表達許多人最基本最正當卻竟無法得到滿足和保護的訴求,誓死不屈服妥協。雖然在這個國家裡,異見並不能直接改變當局的行為立場,很多時候都顯得蒼白無力。可倘若沒有異見,當局便會更加厚顏無恥堂而皇之地以「代表人民利益」自居,行更加苟且卑劣之事,因為大家都沉默了。全體的沉默代表每一個人對當局的行為都是容忍的,贊同的,擁護的,縱使是忤逆人性的惡行。恰恰是這些押上生命賭注的異議者們發出聲音,13億人的全體沉默才開始被打破,房間裡的大象才得以從「背景」凸顯為一個「圖景」。異議的聲音一方面鼓勵著我們去公開地承認這頭大象的存在,從而敢於公開地去談論它以助其被消滅;另一方面也打破當局的自我意淫,讓當權者意識到他們根本無法玩弄代表全體人民的把戲,他們所能代表的,只有他們自己這一群蛆蟲而已。
事實上,我們現實的弊病多少都有瞭解。強拆是廣為人知的,腐敗是廣為人知的,煤礦事故是廣為人知的,高稅收低福利是廣為人知的,不合理的收入差距是廣為人知的,食品安全漏洞百出是廣為人知的,物價高漲是廣為人知的,教育的各種不合理是廣為人知的,法制環境惡劣是廣為人知的,就業壓力大是廣為人知的,資源浪費是廣為人知的,環境被嚴重的破壞是廣為人知的。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嗎?即使對於一個不怎麼關心政治的普通人來說,不知道的事情也很少了。上述的那些問題在每天的生活中都能有所體驗。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每個人都有能力去關心政治,每個人也都有動機去關心政治,因為這些問題事關每個人的權益。正所謂你不找政治政治也會找上門來,當我們去找政治的時候,爭取到的將會是更多得權益更可靠的保障,而當政治找上門時,我們只能是被動地忍受侵害坐以待斃。犧牲自由做一個合謀的沉默者能換來的最多也只是與自由的代價極不相稱的當下的安逸,不受遏制的權力其惡是無限膨脹的,我們終將在這種膨脹之下發現自己的生活漸漸地逼仄起來直到透不過氣。很多人在最近懷念起了先帝的時代,這種現象其實就在向我們揭示,這個國家的確是在不斷地侵佔我們的自由和權利的,比起上個10年,上個20年,如今的我們更可以感受到國家機器的越來越貼近耳邊的聒噪轟鳴。
出於禮貌的沉默是人際關係的潤滑劑,但出於怯懦和逃避心理的沉默則會為自己編織牢固的滅亡之繭。波士頓猶太屠殺紀念碑上的話我們都清楚,但不妨再重溫一遍:
「在德國,起初他們追殺共產主義者,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共產主義者;
接著他們追殺猶太人,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猶太人;
後來他們追殺工會成員,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工會成員;
此後,他們追殺天主教徒,我沒有說話,——因為我是新教教徒;
最後他們奔我而來,卻再也沒有人站出來為我說話了。」
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在沉默中滅亡,幸而我們都曾在語文課本裡讀過這話,可惜而可恨如今的學生們恐怕再也讀不到了。的確如此,對於沉默者來說,若是不從現在開始試圖打破沉默,最終的結局必然是滅亡,獻出自由換取苟安的行為是極為天真幼稚而又毫無意義的。世道崩壞,和每一個人無底線地容忍與緘口不語分不開。
馬丁•路德•金說,我們這一代人終將感到悔恨,不是因為壞人的可憎言行,更是因為好人的沉默。既然如此,那麼就請從現在開始,打破沉默,言無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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